圖片 15  

 昨日在故宮聽聞,傅申老師講解,大千先生捐贈, 董元「江隄晚景圖」 甚是震撼。

原來此畫,大千在日本投降後, 花費五百兩黃金加二十幅畫購得,

因大千於八年前尚未購得時,曾一見鍾情於青綠上色的技法,

尤其他將(趙孟頫和鮮于樞合冊中的手扎 ),

響搨了壹段(原因簡約的敘述),

只顯露在落款的簽名處(蠅頭小楷),

不夠細心是無緣體會的。

「戊子十月重遊故都。得精筆佳墨。因響搨趙書於上。」

 雖然傅申老師強調了幾次, 我還是混淆了。

 本來用望遠鏡讀出了這段,頗為得意。

 傅老師要我解釋 ,我可慘不忍睹(講的不好),

 看到老師直搖頭。 哎!

 老師還說,如果請我寫篇文章 ,豈不壹知半解, 混淆讀者。

 回家後仔細閱讀,滿心喜樂。

 「近見雙幅董元着色大青大綠眞神品也。若以人擬之。是一個無拘管放潑底李思訓也。上際山。下際幅皆細描浪紋。中作小江船。何可當也。戊子十月重遊故都。得精筆佳墨。因響搨趙書於上。大千居士。」

此外還有壹個不具名的題跋 ,認不出是何人來 。

 老師悉心講解, 茅塞頓開, 虛齋原來是字號不是堂號 哎 妙哉!妙哉!

 龐萊臣(1864年 — 1949年)名元濟,字萊臣,號虛齋,是20世紀上半葉中國著名的繪畫收藏家和書畫鑒賞家。

 1864年,龐萊臣出生於浙江省湖州烏程縣南潯鎮,是南潯巨商、「四象」之一龐雲曾(龐芸皋,1833-1889)次子。他先在家鄉經營家族生意龐滋德國藥號和龐恰泰醬園,後來在上海開辦龍章造紙廠,1918年因組建「潯震電燈有限公司」,而被譽為「浙江民族工業的開創者」。

 龐萊臣一生愛好收藏,「每遇名跡,不惜重資購求」,收藏的來源包括南北各地舊家的藏品,包括「吳門汪氏、顧氏、錫山秦氏、中州李氏、萊陽孫氏、川沙沈氏、利津李氏、歸安吳氏、同里顧氏」還有一部分是民國時期北京舊家南下上海時購置 王季遷曾說他「是全世界最大的中國書畫收藏家,擁有書畫名跡數千件」。

 1949年,龐萊臣在上海去世。此後,他的藏畫大多被政府徵集,保存在上海博物館、北京故宮博物院、南京博物院、蘇州博物館。另外,龐萊臣的藏品曾有一部分主要經由他的外甥張靜江等人出售到海外,收藏在美國的弗利爾美術館、底特律美術館、納爾遜·艾京斯美術館、克里夫蘭美術館等處。

 在張大千追溯中國南宗山水畫的源頭時,他的終極目標,鎖定五代的董源和巨然,而在傳世所謂董源的作品中,對張大千產生最大影響的應首推「江堤晚景圖」。大約 在一九三八年左右,大千就曾經在北平見過此畫,留下深刻的印象。後來大千逃出被日本佔領的北平,經上海、香港輾轉到四川和敦煌,仍對此畫念念不忘。

 一九四五年的冬天抗戰勝利後,大千重回故都,第一件事就是到處尋覓此圖,歷時兩個月才如願獲藏於大風堂中。大千將「江堤晚景圖」到手之後,得意非凡,遍請當時的鑒藏家和書法家為此畫題跋。

 大千先生對此畫特別鍾情,即使他在一九四九年倉卒返回成都,攜家小等撤離中國大陸之際,此畫是他行囊中主要的實物,一路跟隨著張大千從香港至印度、阿根廷、巴西、美國加州,最後來到臺灣。臨終時,還遺命將其捐贈給故宮博物院,使此畫得到最好的歸宿。

 他層屢屢以此畫為範本,臨寫圖中老樹不下三十餘次,而對全圖的臨本,根據印刷品的資料,前後也至少有三本,其中又以此幅為接近原作,由於原作年久色彩脫落,相較之下,大千的臨本,色彩反而顯得更加鮮麗潤澤,精彩程度並不遜於原作。

 對「江堤晚景圖」的悉心臨摹學習,不但冀能將其畫法化為己用,例如他在一九四○年代後期,許多仿宋的山水畫中,不但反映出他從此畫吸收借用的畫法,皆己化於無形之中,而且還在於他能接受其雍容博大氣質的薰陶,籍以提高自己作品的器局與畫格。

 此幅臨本作於印度,大千在考察了阿摒陀石窟壁畫之後,北游喜馬拉雅山南麓之大吉嶺,發現此海拔兩千五百公尺的印度避暑勝地,風景宜人,在去國避難之時,猶如世外桃源一般,決定賃屋暫居當地。大千日後回憶道:

 「大吉嶺時期,是我畫多、詩多、工作精神最旺盛的階段,目力當時最佳,繪的也多精細工筆」,此一精美的臨本,正是大千所雲之最佳注腳。 

【傅申教授評論,中國時報】





 畫家喜收藏,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天性,或稱之為 天經地義的職業癖好。你隨便走訪幾位元畫家,都會在他們案頭架上有驚異發現。畫家藏畫、藏書、藏帖、藏印、藏古、藏今,什麼都藏。有相當一部分畫家本身就是 收藏族裡的豪門大戶,像張大千、徐悲鴻、謝稚柳、黃胄、唐雲等,不僅以畫聞名於世,而且是公認的大收藏家、大鑒賞家。

 縱觀古今,幾乎所有書畫家都或多或少與收藏有某種程度的默契。北宋畫家米芾,藏石成癖;清代畫家高鳳翰,酷愛名硯;現代畫家畢克官,癡迷瓷繪,長年累月圍著窯址和建築工地撿拾瓷片,歷經幾多寒暑,居然撿回五千餘塊,並由此寫就一部洋洋大觀的“中國民窯瓷繪藝術”。

 三國陸機《平復帖》墨蹟,是畫家張伯駒收藏並 保留下來的。為了保護這件國寶不被外國勢力掠走,他不惜傾家蕩產以重金購藏。在遇到汪偽特務綁架後,寧死不失大義,贏得世人尊敬。張大千、徐悲鴻兩位藝術 大師,也是兩位對民族文化遺產做出卓著貢獻的超級衛士和守護神。在戰亂不息社會動盪的歲月裡,他們帶著與自己生命相系的藏品顛沛流離,輾轉于大江南北,經 他們搶救保存下來的古代優秀書畫作品,彌補了中國繪畫長廊大片空白。為了董源名作《江堤晚景》不致流失,大千先生毫不猶豫把他準備買房用的五百兩黃金及二 十幅字畫拱手讓給字畫商。這是藝術家的胸懷,也是收藏家的膽識。徐悲鴻先生的收藏,另有見地。他不重畫家之名,而以書畫本身的藝術價值為貴。在他逝世後捐 獻國家的藏品中,僅珍貴圖書、圖片、碑帖就達上萬件,唐宋元明清及近代書畫上千件。其中也包括他視為生命、失而復得、充滿傳奇色彩的《八十七神仙卷》。

 畫家關注、追尋美,收藏行為幾乎不帶有任何功利性企圖,也無籌畫運作的軌跡可循。往往是激情所致,使命所致,義無反顧地投入。

 上世紀80年代初我去北京,拜訪我敬畏的前輩 大康先生,在三十幾平米的斗室裡,甲骨、石刻、瓦當、印璽、碑帖,塞得滿滿當當,在這樣的環境氛圍中,面對一位簡樸無奢、著作等身的學者,領略他的淵博學 識,真是感觸奇特。在另一位前輩畫家許麟廬先生家裡,我再次感受到這種來自收藏文化的衝擊。滿壁字畫目不暇接,桌上地上堆滿了瓷瓶、陶器。最令人驚愕的是 畫案一側平平整整擺放著一塊重達數百斤的殘斷石碑。靠裡一面被主人長年撫摸已經油光發亮。此碑雖然碑文殘缺,但屬六朝刻石,書法遒勁蒼古,令人歎絕。我瞪 大眼睛問許老:“這麼重的石頭,您老怎麼把它弄到樓頂的?”許老得意地拍著殘碑呵呵大笑起來:“這是我的命,我的鎮案之寶啊!”多少年過去了,許老的笑聲 在我腦子裡盤旋不去。我曾在北京與張仃老師談及此事,這位老先生也禁不住開懷大笑起來。張仃是共和國國徽的設計者,他的居室陳設以民間和各少數民族地區工 藝美術品為多,亦有部分古代陶俑、木俑和木雕造像。談及這些收藏家,張老笑著問我:“你知道除了張仃,我還有一個名字嗎?”“它山。”我馬上回答。“是 的,它山之石,可以攻玉!”張老意味深長地把收藏之道,一下拓展到藝術創作的大空間去。(康莊)

 

 

 

一幅“名畫”的故事

萬君超 

 

1946年1月左右,張大千在北平重金收藏了一幅五代董源的青綠山水畫《江堤晚景圖》(今藏台北故宮博物院)。 此圖絹本設色立軸,高179厘米,寬116.5厘米。 據說張大千當時是用五百兩黃金和二十幅明人之畫與他人交換而得。 後來被張大千定為“大風堂鎮館之寶”。 

 

在《江堤晚景圖》中,遠峰近壑均用大小披麻皴法,再用青綠設色。 山谷間白雲縹緲,山寺樓閣掩映其間。 山麓樹林中有竹籬草屋數間,有人在庭院門前迎客。 圖近處高聳蒼松四株,枯樹和雜樹三四株。 水岸山徑上有一行人馬,似向山麓人家去夜宿。 板橋橫臥江水之上,暮靄漸起,確有幾分黃昏時分的景色。 全圖筆墨設色古潤,絹質黯淡。 圖正上方和左下角有歷代鑑藏印十餘枚。 

 

董源(又作元)字叔達,鐘陵(今江蘇南京)人,生 卒年不詳。 約生活在五代南唐(907—960)時期,現無史料記錄他是否入宋。 董源曾經擔任過南唐北苑副使(皇家專用茶場),所以後人又稱其為“董北苑”。 董源工繪畫,無所不精,但尤其以山水著稱於時。 《圖畫見聞志》卷三中說他:“善山水,水墨類王維,著色如李思訓。”《宣和畫譜》曾著錄內府收藏他的山水畫七十八幅。 其中也有一幅名為《江堤晚景圖》。 《宣和畫譜》在董源條下還說:“畫家止以著色山水譽之,謂景物富麗,宛然有李思訓風格,今考元畫,信然。蓋當時著色山水未多,能仿思訓者亦少也,故特以此名於時。” 李思訓字建見,唐朝開元年間人,唐宗室後裔。 善山水,設色多金碧輝映,自成一家之法,後人設色多宗其法。 因曾官至左武衛大將軍,人稱大李將軍山水。 後來也被人稱封為“北宗”山水之祖。 

 

董源在南宋、元和明中期時,畫名並非像後來如此的顯赫。 晚明時因董其昌開創所謂的“南北宗”繪畫理論,才開始使他聲名大震,從而與唐人王維一起被封為“南宗”畫派的“開山之祖”。 並認為山水畫中技法大小“披麻皴”就是董源所發創。 所以我們可以這樣認為:其實是董其昌將董源推上了“神主”之座的。 今海內外博物館共收藏董源的山水作品約有十件左右,因學術界和鑑定界歧義甚多,所以至今沒有一件可以認定為是董源繪畫的真跡。 近年來也形成了一個基本的共識:董源的作品無法鑑定真偽問題,只能大致鑑定斷代問題。 



圖片 16  


《江堤晚景圖》是董源傳世作品中唯一一幅青綠設色山水畫,它與張大千一樣充滿了“傳奇”的色彩。 但此圖究竟是張大千從何人手中交換而來? 交換時又是否有人親眼所見或有第三方在場的證明? 傳說的版本有多種,大致有以下兩種。 

 

其一是啟功先生在《論董元的傳世畫蹟》中所記:此圖是張大千在北平琉璃廠國華堂蕭程遠那裡獲得。 此畫曾藏在一個大木桶內。 畫的邊緣上有一題跋寫道“若水王淵”,而王淵是元代著名的花鳥畫家。 張大千認為此作品應該是董源所畫,因為他記得趙孟頫有一書札,其中說他當年在京城見到過一幅董源的青綠山水圖,並說畫風極似唐人李思訓。 所以張大千就相信他遇見的這幅《江堤晚景圖》,應該也就是趙孟頫書札裡提到過的那幅董源青綠山水圖。 後來,就將有“王淵”的題跋除去。 對於一個著名的鑑定家和收藏家來說,如此的鑑定方式和鑑定依據就顯得非常的牽強附會。 (參見《解讀〈溪岸圖〉》,上海書畫出版社2003年10月)蕭程遠此人在當初琉璃廠的書畫商人中並不著名,而他又是從何得來如此煊赫的“名跡”? 而且竟還隨意地藏在大木桶內? 古董界和收藏界歷來就不缺“故事”或“傳奇”。 

 

其二是台灣作家高陽在《張大千:梅丘生死摩耶夢》(北京三聯書店2006年9月)中所記:此圖是張大千用五十根條子(金條)、二十幅名畫(按:明畫),從一個姓韓的將軍手裡易得。 但在重新裝裱時發現圖中一處樹杆上有小小的“趙幹”二字題款。 趙幹是南唐李後主時期的畫院學生,江南人,一說是江寧(今南京) 人。 生卒年不詳。 精工山水,有傳世真跡《江行初雪圖》卷,是現存五代繪畫中沒有爭議的極少數作品之一,也是今天鑑定界作為古畫斷代的“標準器”作品。 但張大千按《江行初雪圖》上趙幹的題款形式,認定《江堤晚景圖》上“趙幹”是後人偽添。 所以在重新裝裱時就將“趙幹”二字洗去。 

 

張 大千晚年曾經親口對台北故宮博物院書畫處處長,後任故宮副院長的著名書畫家和鑑定家江兆申先生說:“買進的時候,原認為是趙雍(按:趙孟頫之子)。但重裱 之後,經過洗滌,樹幹上露出趙幹的款來,像是後人加的。最後,我的女婿(按:蕭建初)從北平給我找到故宮複印的趙孟頫書札。書札中說:'都下絕不見古器 物。書畫卻時得見之,多絕品,至有不可名狀者。近見雙幅董元,著色大青大綠,真神品也。若以人擬之,是一個無拘管放底李思訓也。上際山、下際幅,皆細描浪 紋;中作小江船,何可當也。'信中所描述的,與這張畫完全相同,所以最後定為董源。” 所謂“雙幅”,又稱為“雙軿大掛幅”,猶如現在的“中堂”。 唐至宋初,由於絹的製作工藝和絲質所限,一般絹的單幅寬度通常只能織到現在的約六十厘米左右。 “雙幅”是指兩絹相接而成,《江堤晚景圖》寬度為115.5厘米, 所以近似“雙幅”。 

 

姑且不論趙孟頫書札中所說的董源“雙幅”青綠山水,一定就是張大千遇見的這幅《江堤晚景圖》。 另外,趙孟頫書札中有“上際山、下際幅,皆細描浪紋;中作小江船”的文字,細讀《江堤晚景圖》,似有“細描浪紋”而未見“小江船”。 眾所周知,唐至宋初繪畫多為手捲,幾無立軸。 要么此圖當初是屏風畫或室內壁間裝飾畫,被後人改裱為立軸。 古書畫用絹,經過數百年或上千年的歲月風化或人為磨損,絹的表面會在出現橫向皺褶的地方也會出現細微的縱向裂紋(俗稱“魚口”)。 這一現像人工極難偽制。 張大千在題跋或對人述說時,均未對此有過提及。 後人也沒有發現此圖有“魚口”特證或修補痕跡。 而張大千僅僅憑趙孟頫一封書札(姑且認定是趙氏真跡),就斷定這幅“趙幹”款的畫就是“董源”之作,仍然還是顯得牽強附會和主觀臆斷。 並且還依據《宣和畫譜》中著錄的董源《江堤晚景圖》畫名,也將此 圖“命名”為《江堤晚景圖》。 按現在的說法,這有一些近似於“無厘頭”。 就比如當有一個魁梧的男人站在你的面前,並且肩上也扛著一隻打死的老虎,你就一定確認他就是“武松”! 因為你認定他肩上的那隻死虎,就是《水滸》中所說的那隻景陽崗上的“大蟲”。 

 

如此一幅疑竇叢生的“名跡”和“鎮館之寶”,要想讓人認可,的確不是僅憑張大千一家之言就能服眾的。 張大千就開始設法對《江堤晚景圖》進行精心的“包裝”。 他先請好友謝稚柳將趙孟頫書札抄錄在此圖的裱絹上,後來又設法弄到了故宮收藏的趙孟頫書札複印件,遂將謝稚柳的抄錄換下,複印件再裱在此畫的邊綾上。 好比是一張聊勝於無的“身份證”複印件。 

 

1926年2月16日晚上,張大千將《江堤晚景圖》帶至頤和園萬壽山溥心畬的居處。 兩人共度元宵佳節,燈下共賞此圖。 溥心畬見圖“大驚”,連連稱奇。 張大千就見機就讓他題跋。 溥心畬遂在此圖上方書:“大風堂供養南唐北苑副使董源畫江堤晚景無上至寶”二十二大字。 溥心畬曾收藏過晉人陸機的《平復帖》、南唐顧閎中的《韓熙載夜宴圖》等煊赫名跡,他既是皇室宗親又是著名書畫家、鑑藏家,在當時北方的書畫界和收藏界極具名望,所以溥心畬的題字可謂“一字千金”。 也可以說是一個“貴族”對一個身份不明者的血緣認可。 

 

同 年的3月初,張大千自己也在《江堤晚景圖》上題跋:“八年前,予客故都時,曾見此董元雙幅畫。自南北淪陷,予間關歸蜀。數年來,每與人道此,咨嗟歎賞,不 能自己。去秋東虜瓦解,我受降於南京,其冬予得重履故都,亟亟謀睹此圖。經二閱月,始獲藏於大風堂,勞神結想,慰此遐年,謝太傅折屐良喻其杯。米元章嘗論 董畫天真爛漫,平淡多奇,唐無此品在畢宏之上。今世欲論南宗,荊關不可複見,遑論輞川,惟此董元為稀世寶。予尚有淡設色湖山欲雨圖,亦雙幅,與此可謂延津 之合,並為大風堂瓊璧也。丙戌二月既望,昆明湖上雪復書,蜀人張大千爰。” 平心而論,張大千的書畫題跋在現代畫壇上是第一流的,就是被人稱之為學者畫家的黃賓虹先生也似乎應該讓他三分。 在現代畫家的題跋中,張大千的文思才情,的確也可稱為是“近百年來第一人”。 

 

張大千的這段題跋雖然文采動人,但關於《江堤晚景圖》的來龍去脈,以及收藏細節、流傳情況等仍然語焉不詳。 張大千似乎在告訴人們,他還收藏另外一幅董源的“雙幅”設色作品《湖山欲雨圖》,加上他用清人金農的《風雨歸舟圖》與徐悲鴻交換的董源《溪岸圖》,就是說他此時已經收藏了三四幅董源的“真跡”了。 而中國歷史上第一大收藏家乾隆皇帝,也不過僅僅收藏了董源的八幅作品,而且其中偽作就佔了四分之三。 (見徐邦達《重訂清故宮舊藏書畫錄》,人民美術出版社1997年8月)。 張大千真可謂“敵可富國”,而且收藏品質也絕不輸於乾隆。 

 

又在同年的11月,張大千到上海會友,並將此圖慷慨借與吳湖帆攜歸鑑賞。 吳湖帆是當時上海灘著名書畫家、收藏家和鑑定家,人稱“一隻眼”,即古代書畫他只需瞄上一眼,基本就可立鑑真偽。 吳湖帆也從事書畫和古董的買賣,鑑定眼力也確是一流人物,而且自負甚高。 當代書畫鑑定大家徐邦達和王季遷就是其入室弟子。 吳 湖帆在《江堤晚景圖》下題詩並跋云:“晚景江陵世已尊,漚波絕調不離群。今知北苑乃宗祖,莫道南宮啟法門。龍宿郊民銷黯淡,瀟湘帝子表晨昏。鵲華衣缽洞庭 脈,建業文房細共論。大千八兄自蜀來,攜北苑《風雨起蟄圖》,及此《江堤晚景圖》二巨幅見示,掛梅景書屋若干日,坐臥其下,欣快萬狀。知北苑之氣象浩瀚會 鬆雪之風神,絕世自有淵源。兄之壓箱富麗,直令人艷羨不置。漫系短章,幸以知己逝我,一粲正之。丙戌仲冬小雪日。吳湖帆。” 吳湖帆在詩文中極盡褒揚之語,認為與《江堤晚景圖》相比,董源的另外兩幅傳世名作,《龍宿郊民圖》(今藏台北故宮)和《瀟湘圖卷》(後為張大千購藏。今藏 北京故宮)均黯然失色。 後來,張大千還請大收藏家龐萊臣和葉恭綽等人再次為《江堤晚景圖》作題跋。 又印入《大風堂名跡》之中,使天下人皆知此圖為董源傳世唯一青綠山水鉅作,堪稱稀世“國寶”。 

 

張大千花費了許多精力來以此證明《江堤晚景圖》的可靠性,他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? 是僅僅為了炫耀自己的鑑賞“眼力”? 還是為了能夠將來順利地高價轉手? 雖然張大千收藏過的許多古代書畫名跡後來皆先後易手,但此圖卻終生收藏。 直至逝世之後,才由家人轉捐給台北故宮博物院收藏。 難道他真的終生都堅持認為《江堤晚景圖》是董源的真跡? 如果是自己臆制偽作,再遍請南北名家題跋,純屬是為了“自娛自樂”? 以此顯示自己在收藏界和鑑定界的地位或鑑定上的話語權。 難道當初眾多的南北鑑定名家真的就會如此輕易地被他“誤導”和“忽悠”? 還是出於一種友情上的“共謀”? 

 

近二十年來,海內外的專業人士在研究董源的繪畫作品時,無人會認為《江堤晚景圖》是董源的真跡,最多也只認為是元代佚名畫家的作品。 更有學者就明確指出此圖其實是張大千閉門臆造的偽作, 也不排除是張大千與他得意弟子們共同完成的“傑作”。 所謂用五百兩黃金和二十件明畫交換的故事,純屬是查無實據的虛構而已。 但也有一些並不熟悉書畫鑑定和繪畫史的作家,在撰寫的關於張大千的“演義”和“傳奇”著作裡,仍然認為《江堤晚景圖》是“稀世國寶”,從而以訛傳訛,貽笑大方。 所以明代的大鑒藏家和大書畫家董其昌,就曾經無不感慨地告誡人們說:“翰墨之事,談何容易!” 

 

http://www.yufamily.org/src/WanJunchao_TheStoryOfAMasterpiece.php 2012 09\27 03:18

原載於《中國古代書畫研究》,2009.8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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